……
“这就是清润园吗?”
“……清润园吗?”
“……吗?”
回声在富丽堂皇的琉璃殿飘荡,空洞而又遥远,就象从很久的古代传过来的。她仰起脸,惊喜地望着他,身体的重心落在左腿上,左边臀部便显出一个漂亮的弧形。
一股油漆未干的味道。又一股清幽幽的松脂味。突然一群涂脂抹粉的外国女人涌进大殿,浓浓的香水味盖住了一切。“哦!”前面那个涂眼圈的胖太太举手惊呼,立刻回身对伙伴说了几句什么。说的是意大利语,他听不懂。
“走吧?舒眉。”他用目光询问她。
“走吧。”她回答。
白色、黄色、蓝色的各种中西式建筑物。喷泉。大理石雕塑。花园。仙鹤。眼前蓦然一亮,一片波光闪闪的湖水,满湖荷花似的游船。袅袅若无的音乐声——《霓裳羽衣舞曲》。姑娘们飘散的裙衣。几个孩子嬉笑着走过。老头老太太亲昵地挽着胳膊。
“哦,清润园!”她停住了,脸上是一种如梦如醉的神情。
“清润园。到底重建起来了,舒眉!”他欣喜若狂地说。
“在一片废墟之上……”
“用我们的理想、心血、汗水。”
“失去的和正在失去的。”
“永远追寻的和可望而不可即的。”
声音逐渐远了,淡了,飘散在温馥的空气里。而舒眉的面影在他眼前扩大,扩大……占据了半个蓝天,那么高,那么亮,那么生气勃勃,容光焕发。他伸出手,踮起脚,几乎就要够着她了……
……
“老兄,恭喜你。”他刚走进教研室,胖胖的教研组长就迎上来。
“什么?”他的神情有点发愣,缺乏敏感性,不够机灵。他自嘲地摇摇头。
教研组长毫不掩饰他的羡慕:“启明,你运气好,从今往后有奔头了。算你有眼力,当初选对了研究方向。看我们这些……”
“到底是什么呢?”他有点着急地问。
“哦,你的‘清润园宾馆设计方案’,系头头们很赞赏,主任正在找你。”
不知怎么,心里有点慌乱,有点怦怦发跳。这么说,系里算通过了?真快。送上去总共还不到五天。
“不容易啊。”一个红鼻子的同事插上话,“清润园修建工程一上马,你就远远赶到大家前头去了。前途无量……”
启明望着这只闪亮的红鼻子。就是这位同事,半个月前在工资评议会上,还轻蔑地提到他没有读过研究生,资历不如别人。要警惕。谁知道他话里是什么意思?谁知道他背后会说什么?人急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这位名牌建筑系研究生出身的同事,已经几十年没有出成果了。此人思维方法很怪,设计出来的东西总是奇崛诡峭,不为人接受。可是,那真是有识见,有风格。他的几个设计方案要是被采用,在中国建筑史上一定是独树一帜的。
“早呢,难说……”启明把眼光从红鼻子上移开,必须谦虚、谦虚、再谦虚!
他一身汗水跨进系主任办公室。
“你坐。”系主任眯缝起眼睛望他。“怎么,你知道啦?”主任向来以眼光厉害闻名,当他向你望过去的时候,你就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他看穿了。
“其实……方案还很粗。这种“丫”形造型,也没有把握。”启明很客观地回答。
系主任“嘶嘶”地吸了一大口烟,美美地喷出烟来,然后说:“明天,我和你去一趟青岛。负责审查工程方案的首长在那里休养。这种事,我们若是不急,一拖下来就不知什么时候了。”
又喷出一口烟。青烟在他灰白的头发里缭绕,旋转,又一股一股往上升。
一支燃着的紫罗兰卫生香。青烟笔直地升到半空。香味典雅、清幽。
“这个宾馆设计方案,我不喜欢。”舒眉从铺在桌上的造型设计图上抬起头来。
启明惊讶地望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细长、妩媚,却相当自信。“说说,是跟整座园子的风格不协调吗?”
她笑起来:“不,恰恰相反,太一致了!没有对比,一切光彩都失去了。我不喜欢。”
不能让她这么得意。启明冷冷地说:“这是我随便画出来的,还没到让你选择的时候。也许这辈子你也碰不上这个机会。”
“不一定。”
“不一定?一片废墟上要重造起举世闻名的清润园,谈何容易?想想而已。”
“那么,你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