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怎么可能是写的我呢?荒唐!
小米突然扑上来,抱住我的脖子:“这就好了!要不然,我们见了你和程力多尴尬呀!”
唉,这个好心眼儿的“洋娃娃”。不过,也难怪她们要朝那儿想,我们班上不就是我和程力是老乡嘛,不就是我们一块儿插过队嘛。一说起程力,一说起他写了个想上大学的女知青,谁能不首先想到我呢?
一段公案到此了结。大家似乎都放下心来,各自拿了脸盆毛巾,准备漱洗睡觉。
这时有人敲门。小米把门打开,一个脸蛋儿红红的姑娘探头问:“宁静住在这儿吗?”
我连忙应了一声。
“电话!”她注意地望了望我,扭头就走了。
我慌乱丢下牙膏,跑下楼去接电话。
“宁静吗?”原来是我认识的一个报社记者。我很奇怪他这么晚还打电话来。
我说:“喂,有事吗?”
他停了停,似乎在郑重地挑选词句,然后,他转着弯儿问我:“听说程力写的那篇小说,人物是有模特儿的?”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该不是想问是否写的我吧?你们这些当记者的,真会钻缝打眼儿。”
他大概有些动摇了:“那么……”
我斩钉截铁地说:“没有的事!你们多心了。”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我迈着轻快的脚步爬上楼梯。一道台阶,又一道台阶,走到后来,我的脚步变得沉重了,重得我简直不想抬腿。我倚在栏杆上,忽然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我想,程力如果真的想攻击我,丑化我呢?
二
我常常自信我的竞技状态很好。因为每次考试,差不离我总能弄个“5”分。但是这回,我感觉到心里空虚得厉害。难道就因为少看了一本《伊利亚特》吗?
早上起来,头有些昏昏沉沉,动作也迟钝了许多。李平注意地望着我:“没睡好?”
我赶紧摇摇头。怎么能承认没睡好?那不等于承认了程力写的是我吗?
走进教室,心里又是一阵发慌,汗水涔涔地从背后冒出来。真该死,我怎么这么没有涵养呢?这样一件小事,要是搁在两年前,我顶多一笑而已。可是现在,我变得越来越敏感了,生活中的每一个音符都会在我心里引起回荡。
我站在门口,往教室里扫了一眼,前半部分空荡荡,后半部分却挤满了同学。每个人都把脑袋死死地埋在书里,仿佛炮弹落在窗外也不会使他们震惊。欧洲文学史是一门大课,参加考试的起码要有二百来人,来晚了的,想必只有乖乖地往前坐吧?其实,坐在前头的不一定不想作弊,坐后头的也不一定就想作弊,这只是一种心理作用,坐后头觉得似乎踏实稳妥些。
我拣了个不前不后的边座。待坐下来,打开书包,我才发现,钢笔忘在宿舍里了。今天考试一准完蛋,开门不吉嘛!
我转过身子,在教室的后半部分里寻找林林。我知道林林的毛病,每到考试,他必定第一个赶到教室,挑最后一排的座位。
我的目光突然撞上了程力。原来他就坐在我身后。猛然间,我手脚有些发软。
“找林林吗?他在那儿。”程力总喜欢象个大哥似的照顾着我。
我看见林林了。这个书呆子,面前高高地堆起一摞书,手忙脚乱地在里面翻寻什么。我想站起来,喊一声“喂”,可是我仍然软软地坐在椅子上,脚底下生了根一样。
程力关切地探过身子:“阿静,你要什么?”
“笔。”我模模糊糊地吐出这个字。
程力立刻把他手里的钢笔递给我:“你用吧,我还有圆珠笔。”
茫然地接过笔,我居然忘了说声“谢谢”。我想我未免有点儿失态了。我努力要挤出一个笑容,不行,无论如何总是那么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
程力象哄孩子似地轻轻拍拍我的肩膀:“别慌,老师不至于为难我们。《伊利亚特》准备了吗?”
我沮丧地摇摇头。
他轻轻松松地笑着;“这才好呢,别把时间耗在那上头,准保考不到。从《唐·吉诃德》往后,挑几本最重要的准备一下就行了。倒是那些小题……”
他没把话说完,上课铃响了,老师挟了厚厚一叠考卷走进教室。程力用英语在我耳边最后说了一声:“上帝保佑。”
考卷发了下来,满教室只听见“沙沙”的纸声,还有紧张的吸鼻子的声音。一个同学站起来说:“卷子不够答。”老师说:“不够再拿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