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双眼睛都抬起来,不满地望着这个同学。可不是嘛,别人怕答不满,他却怕不够答!相比之下,评分标准不就无形中增高了吗?
我赶紧埋头看题目。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还好,没有关于《伊利亚特》的分析题,倒是有一道《唐·吉诃德》的人物形象分析。程力猜对了。但是有一道小题目:“《伊利亚特》的成书年代大约是____”。我赶忙填上了:“公元前九——八世纪。”填完后我又一想:何以见得呢?记得书上写的是:“《伊利亚特》形成文字在公元前六世纪。”
开门不吉,真是开门不吉!我的思维一下子乱了。底下的几道题,我都觉得有点似是而非。考场上这么心中无底,我还是第一次。我这是怎么啦?程力的那篇小说影响这么大吗?明知写的不是我,心里应该坦然才是,别人爱怎么想,随他们的便。中国人不就爱打听这些传闻逸事吗?可是,话虽这么说,心里总还是不舒服。不舒服透了!俗话说:三人成虎。到那时候,同学会怎么看我呢?
慌乱中,我扭头去看林林,他埋头只顾往下写,身子都不动一动。他就没想到关心关心我,看看我是不是答得顺利嘛。我忽然觉得一阵委屈。
程力在后面悄悄问我:“是不是卡住了?”
我咬住嘴唇,使劲摇摇头。好个程力,亏你问这一声,不是你那篇小说,一切不都是好好的吗?你呀,你这个才华横溢的脑瓜子,你这支害人的笔哟!
老师在教室里踱来踱去,看上去那么悠闲自在。唉,有朝一日,我们也当了老师,会不会还记得学生时代考试的苦衷呢?
一抬眼,我的视线和老师相遇了。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眼睛里有一点同情和安慰。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也看了那篇小说,也联想到了可能写的是我?这个老师平时是很喜欢我的。他了解我。那末,他一定不会这么想。完全是我的多心。
我稍稍感到有些安慰。
不管怎么说,这回考试算是完蛋了。心绪一乱,任你平时背得滚瓜烂熟,关键时刻就是倒不出来,就是倒不出来。仿佛下了一阵粘稠稠的雨,把那些人名、地名、历史条件、时代背景全都粘走了似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空得叫人心里发慌。
我交了卷子,愁眉苦脸地往教室外面走。林林还埋着个头,起劲地往下直写。我故意在他旁边停了一下,他丝毫没有察觉,也许是察觉了,顾不上理我。好一个不通人情的书呆子!我走出教室,心里还在想,当初怎么会爱上他的呢?
看了看表,十点钟了。居然考了两个半小时。大部分人还在教室里呕心沥血哪。复习的时候,谁都说:我怎么记不住呀?我什么都没背下来!可是一上考场,瞧吧,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答起卷子来一个比一个详细。
轻快的脚步声,有人从后面追上来了。
“喂,宁静!”
扭头一看,是图书馆系的小卜。她也是我的老乡,跟我们一块儿上欧洲文学史课,刚刚我还看见她坐在我前面考试。
“瞧你,闷了个脑袋只顾走。”她把书包换了个肩,甩甩右手:“好累,胳膊都写酸了。”
我说:“有东西写总是好事。”
她忽然扯了我一把,停下来,满脸郑重地问:“你说,程力到底写的是谁?”
脑子里一阵晕眩,我连忙靠在路边的小树上。我答不出话来。
“你看,我们是老乡,我从来没听说过你有那种事。我不信。可是同学们都来问我,还说我替你保密,弄得我也糊糊涂涂的。你说……”
我终于忍不住了,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没什么说的!爱怎么想,你们就怎么想吧!”
三
小卜满脸没趣地走了。
我有些后悔,因为平白无故得罪了一个好心人,总有一天,为了这桩倒霉事,我会把同学都得罪光的。到那时候,天哪,我怎么活下去?
我悄悄地站在树后面,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从教室里出来,高高兴兴或者垂头丧气地走向饭厅。我决心在这儿等程力过来,当面向他问问清楚,到底写的是谁?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冤枉。
林林昂着头兴冲冲地从我面前走过去了。愣是没看见站在树后面的我!他准是考得不错。这一乐,会有好几天,他脸上都有两团可笑的红晕,就象喝酒喝得微醉一样。
终于,程力高高的身影在教室门口出现。按习惯,他先要在台阶上站一站,然后,优雅自如地往四面环顾一圈,仿佛这一看,周围一切值得注意的人和事都被他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