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但大多数国家是把忠贞当作爱情的试金石的,中国人更不用说了。辜鸿铭说茶壶不怕杯子多,那是纯粹的男权观念。现在男人们即便也是如辜老先生那么想的,也不敢说出来。男权、女权之类,都同政治有关了,人们就变得虚伪起来。听说有极端的女权主义者针对辜鸿铭的话,说了一句“笔筒哪怕毛笔多”,这大概可以看作女权主义者对男权主义的报复。但是,深层次的问题是,无论男人或女人,都是围绕着“忠贞”二字思考爱情的。
伊渡:我也认为爱情起码的是忠贞,其次才是深沉、甜蜜、永远之类。
王跃文:人们通常都是把对爱情不忠的板子打在男人身上。俗语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又说女儿出嫁,犹如第二次投胎。这都是说婚姻、爱情对女人的重要性。自古以来人们都认为男人大多是花心萝卜,女人就是做小伏低了,也不一定有好结果。《诗经》里面很多诗都是写男人负心、怨妇悲苦的,比方那位“抱布贸丝”的氓。外国文学的情形也通常是“痴心女子负心汉”,俄国女诗人茨维塔耶娃就在诗中写道:“千百年来,女人们沿着河岸哭喊,亲爱的,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伊渡:您是在替男人喊冤吗?
王跃文:没有,我只是就事论事,随便聊聊。男人花心,首先因为他们占有了社会绝大部分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经济资本的占有,使他们能够随心所欲地买女人,买性;文化资本的占有,使他们拥有话语权,设置对于男人女人的双重标准。对男人,花心是成功性感的标志;对女人,移情则是最令人不齿的堕落。比较“风流公子”与“破鞋”两者不同的话语色彩,便可看出对男女设置的不同的道德标准。
伊渡:不光男人,大多雄性动物在对待性的问题上都不如雌性严肃认真。比方公鸡,亮着漂亮的羽毛向母鸡求欢,飞快地完成刺激之后,拍拍翅膀就走掉了。母鸡呢?还得生蛋,孵小鸡,带着小鸡觅食。遇着天上有老鹰,飞快地跑过去保护小鸡的永远只是母鸡。公鸡呢?也许正同另外一只母鸡快活着哩!
王跃文:据说男人花心,除了社会历史文化原因以外,还真有生殖学等自然科学方面的原因。婚姻中,男人与女人投入的生殖成本是不对等的。男人播完一次精子,马上就能开始下一个周期的生殖,所以很容易说变就变,再觅新欢。女人则要十月怀胎,还得生养,生育投资非常高,何况从物质上说,女性自己承担衣食和孩子养育通常都不能自立,女人想花心也不容易啊。世界超级花花公子毕加索就有经验之谈,他说控制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停地让她生孩子。男性生殖投资低,性行为本来就容易犯“机会主义”错误,再加上他们一直掌握着社会的经济权、话语权,所以“痴心女子负心汉”就自古皆然了。
男人既然如此,女人怎么办呢?动物学家威廉斯做过这样的预测,如果雄性动物的生殖投资超过雌性,它们的性行为就会发生逆转。目前这样的动物已经被发现了:它就是海里的尖嘴鱼,是海马的近亲。雌性尖嘴鱼只须将卵产在雄性尖嘴鱼腹袋里的血管上就完成生殖任务,万事大吉了。尖嘴鱼的儿女们只好仰仗爸爸体内的养分来发育成长。果然,雌性尖嘴鱼不但在求爱时成为主动的一方,而且性伴侣的数量也大大超过了雄鱼。只可惜雌雄动物性游戏颠倒过来的,目前只发现尖嘴鱼。女人总不能嫁给尖嘴鱼吧?
伊渡:照您这么说,男人花心是生物性决定的?那样的话,男人花起来,不就更心安理得了?
王跃文:你误解了。我不但不会为男人辩护,我甚至还有些厌恶男人。尽管我自己是个男人。世界上的人祸,大到专制暴政、战争,小到流氓斗殴、家庭暴力,绝大多数都是男人干的。世界不得安宁,灾难深重,流血不断,都是因为那些野心勃勃的男人。你打开电视看新闻,世界政要都是男人,他们那么自以为是,扬扬得意。也许男人变好了,世界就太平了。
伊渡:女权主义者听了您这番言论,应该向您致意了。但我却以为,男人并非生物本质就坏,不过是男人掌握着权力而已。权力是恶的发源地。
王跃文:我丝毫没有向女权主义者谄媚的意思,我讨厌任何主义。我没有太多的历史学养,无法真切地想象古代母系社会的情形。中国最早的神是女娲。《山海经》里说,女娲长得人面蛇身,日夜七十交。《说文》记载说:“女娲,古之神圣女,化万物者也。”女娲最大的功绩是抟黄土造人,创建各种文化业绩,比如炼五彩石补,置神媒,制笙簧等等。女娲之功德可说是上达九天,下至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