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堂被日本人挑衅一事凭借与法租界交好关系很快被平息,经过迅速打扫,青龙堂门口只留下几团红褐色的血迹和大片燃烧过的灰烬。
此次祸起港口贸易。黎绍峰因父亲病故接手黎家产业后继续与日本人做生意,并租用青龙堂帮会所管辖港口用以物资周转,许以高额租金。周霆琛因两人实属莫逆之交将多出租金退还,郑重允诺青龙堂会帮黎家镇守港口贸易安全。
与黎家携手的日本商船入关在青龙堂码头卸货,看管港口的青龙堂手下发觉这批箱子重量颇轻,竟不似之前合同内所标示的纺织厂所用的机械零件。就在青龙堂人狐疑之时,在船舶破损的箱子下发现几块散落硬皮包装的方块物品,里面竟是毒害中国人多年的鸦片。
青龙堂建立之初,创始人曾身遭鸦片之苦,无生无死,戒除后明令帮规,鸦片不能列在赚钱门道之中,违令者自断手足驱逐出青龙堂。到周霆琛继任堂主一职,更是明令禁止手下接触害国毁身的鸦片烟,也曾在囤鸦片商船停靠港口时公然拒绝卸货。听得黎绍峰借用自己港口与日本人贩卖鸦片,周霆琛心中自然大怒,命人将货物与船舶一并扣留,数十名日本运输人员驱逐出货运码头,并等好友亲自来给自己一个交代。
黎绍峰得知自己货物被扣的消息,驱车前往青龙堂与周霆琛赔礼道歉,着重说明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只是被日本人利用运送机械零件的商船贩运鸦片。周霆琛也认为以黎绍峰今时今日地位远不至于做这些下三滥的勾当,好心建议黎绍峰就地将鸦片销毁,再回头与贸易交往的日本人算账。
黎绍峰口头虚心答应,命手下当着周霆琛面将鸦片烟分批填海烧毁,岂料十日后,青龙堂发生被日本人滋扰事件。
毓婉低头帮周霆琛包扎伤口,伤疤泛出的浓色鲜血让她有些作呕。即使这血是周霆琛为她而流,她也无法忘记那个鲜血飞溅自己满脸的恐怖画面,总觉得这粘糊糊的血带着腥气挥之不散。
小胖与周霆琛汇报此次青龙堂兄弟伤亡损失,话语里隐隐约约有些埋怨堂主过于相信兄弟情义,此事与黎家脱不掉干系,黎家与日本人在青龙堂处置鸦片事情上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对此周霆琛并未表态。
众所周知,黎家老爷黎广德病故后,海上贸易一落千丈,昔日生意伙伴无不坐看黎家是否能支撑下去再做定夺。被逼走投无路的黎绍峰为了巨大丰厚的利益也许真会挺身涉险,但黎家是否真的借用日本上船贩卖鸦片关系到整个租界的平衡安全,周霆琛不能凭借一己推断就擅自行动。更何况,他仍愿意相信朋友,哪怕黎绍峰向来与杜允唐来往过密,他也不愿随意猜忌。
毓婉强忍着心中不适将纱布绑好打结,一个用力,勒得紧了些,周霆琛闷哼了声眉头拧在一起,她抬头关切询问:“是不是疼了?”
周霆琛默声摇头,抬头与小胖使了个眼色,小胖将房门轻轻关拢,周霆琛将毓婉搂在怀中:“为何今晚想来找我?”
毓婉仰起头来看他,昏暗的灯光映照在她惶惶面容上:“我不知自己做的事是对是错,只是心中记挂着你,就来了。”
也无需过多言语,年轻世家女子敢冲出家门来到帮会所在,只为寻找爱人,这本身就是对感情的深信不疑,何必再苦苦询问她心中是否已经有了自己。
周霆琛心中欢喜,又不善表达,只是情不自禁将毓婉又搂紧些。
毓婉心中忐忑,恍惚里总觉得周霆琛下一刻就会消失,她垂首看见他受伤的手臂:“你总是这般没个安定的日子么?叫我如何能安心?”
浓浓一句情话使得周霆琛不知该如何回答,耳边似乎又响起老帮主的叮嘱:“我们这些人,一辈子注定是要自己孤独终老的,亲人、妻儿、朋友,没有一个个能陪我们走到底。”
他缄默,恋恋不舍凝望着眼前的女人。此刻,毓婉耳后还有被喷溅上的血滴没有洗净,黑褐色的血点子玷污了她白皙的脖子。他抬起手想拭去那些碍眼的血迹,可手套棱角刚刚接触到毓婉细嫩的肌肤,她便想起这双手也曾用枪结束过他人性命,甚至他的全身都染满过鲜血,心中微妙变化迫使她本能向一旁躲避。
一个躲闪,他的手指滞在半空,她已与他似离了万千里距离。
两人同时呆住。他涩然开口:“你耳后还有血迹没擦干净。”
怕伤了他,毓婉急忙解释自己躲避的举动:“我,我不是故意躲开的。”
周霆琛双眼黯淡,无谓的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他继续动作,毓婉不敢再躲,尽管她克制自己不要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