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身而过时,她只轻轻道一句:“毓婉,对不起。”
极其轻的一句,险些淹没在鼓乐声中,但被毓婉听得清楚,可惜花轿错身而过,她再没时间问雪梅为何说这摸不到头脑的话,望了错过去的硕大花轿,毓婉忽忆起从前雪梅也曾对自己说过同样满是愧疚的话。她低头再想黎家前后举动,隐约也明白了点雪梅话中的端倪,花轿队伍错身分开,耍够了花活的轿夫们又重新稳当当将轿杆落在肩头,鼓乐变换了曲子继续营造喜庆。
毓婉低了头,无奈的笑了。
也许,这就是命。一次醉酒,一次告密,改变了她的一生。
毓婉将盖头放下遮住所有不甘视线,也许,此刻她还可以幻想未来丈夫会对自己稍好一些,还能幻想今后日子会过的顺遂一些,明明知道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却也是她心中唯一能存有祈盼了。
鞭炮齐鸣,花轿落地,花轿外围观人们沸沸扬扬的嬉笑,毓婉从盖头下方的缝隙看轿帘被风微微卷起,露出轿帘外绛红色的长袍和一双惹人发笑并不搭配的黑色皮鞋。
来人伸出一只手,绕过轿帘递进来一个宝瓶,喜娘忙道:“少奶奶,接宝瓶,终生平安。”
毓婉听喜娘的命令探手接了,冰冷的手指正碰上他的温暖,不知为何,她心底有些松口气的释然。
左臂端好宝瓶,又一个滚圆苹果抵到面前,毓婉隔着盖头看不见,摸了半晌,端苹果的手不耐烦的硬生生塞在她怀里,她拿起递来的苹果放进宝瓶去,再由手中递过来的红绫牵了,从窝了一上午的轿子走出,不由自主跟上前方的步子。
一步步随杜允唐上台阶迈进大厅,晶莹的白玉台阶,湛黑的理石地面,中间是手工编织的锦色长毯,她小心翼翼从盖头下观察脚下,维持谨慎步子,以免绊倒闹出笑话。
他的步子不算快,她也跟得紧密,在围观人眼中,一对新人夫唱妇随有了良好开端,缔结又一段佳话。
司仪待杜允唐与毓婉停住脚步,站稳,高声唱:“两位新人,一拜天地!”
有红衣丫鬟送来喜垫,毓婉由喜娘搀扶,向门外方向跪倒拜了天地,盖头缝隙下,那双皮鞋的主人似乎也跪在她的身边做同样动作。
司仪候两人起身,又唱:“两位新人,二拜高堂!”
所谓高堂当然特指的是杜老爷和凌宝珠,这样喜庆日子翠琳的尴尬身份注定站在一边,黎美龄因妹妹落选更是不屑为杜家老二娶了他人忙碌,杜允威因听得父亲要将纺织厂放给二弟夫妇婚后打理心中多有不满,逢喜事也不靠前,一家子心怀异心看凌宝珠脸上乐开了花,杜瑞达见杜允唐今日还算乖顺,毓婉也终于如自己所愿嫁入杜家自是心安气和。
毓婉与杜允唐再次跪倒叩拜,起身后,杜瑞达许了毓婉硕大的应礼。那应礼明显超过大儿媳太多,美龄发酸撇撇嘴,杜允威怕被父亲瞧见不满横了她一眼。
司仪再唱:“两位新人,夫妻对拜!”
毓婉怔了一下,没立刻应声低下头,喜娘在一旁拽她的袖子偷偷暗示,毓婉顺着盖头下缝隙看过去,那双皮鞋的主人似乎也没向自己方向拜下来。
两人僵持住,皆没有动作,观礼的宾客有些骚动,渐大的切切声中,司仪只得清了嗓子又拔高了声调唱:“两位新人,夫妻对拜!”
杜允唐戏谑的目光扫了扫自己前方端正站立的毓婉,嘴角露出极为不屑的笑容。她不拜,他也不会拜,他要她认清这门亲事本就是佟家求着杜家才完成的,他娶她从不心甘情愿,而她当众受到的羞辱只能怪在她父母太过急功近利的行径上。
毓婉想了想,先低下头深深向前拜下去,受她一拜的杜允唐顿时愣住,观礼宾客哄的笑出声来,弄得他好不尴尬。原以为毓婉至少会挺些时候,怎料得妥协如此之快,他接收到杜瑞达怒气的目光和母亲担忧的神色后才只得悻悻拜下去,头碰到毓婉的头,疼的闷吭了声,又引得众人大笑。
司仪见两位新人都已经拜过,唯恐生变连忙高喊:“新人入洞房!”
杜家此次婚礼分中西两种,清晨是中式婚礼,应佟家皇亲身份,晌午过后才是西式酒会方便杜家宾客。所以一些繁文缛节比寻常人家多了许多,新人入了洞房,还需挑开盖头各自换了西式礼服再出来款待宾朋。
毓婉被素兮和喜娘搀扶着坐在暄软的西式大床上,从凌晨折腾到现在的她已经身心疲惫,只是必要的仪式不能缺少,还得硬挺着沉重的凤冠等杜允唐来揭盖头,左等右等人影不见,倒是美龄穿了一身梅花色的丝绒旗袍走进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