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是一只寒冰里冻木了的手直接贴上刚刚灌了滚水的汤婆子,连神经末梢都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我要结婚了。”方殊可紧接着的第二句话,就直接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啊?!”林烟霏果然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脑袋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你这个周末有空吗?”方殊可轻笑一声,接着问道,似乎林烟霏的反应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有的吧。”林烟霏木木地答道,然而话一出口,她立刻反应过来,捧住头后悔不迭。
“那太好了!婚宴定在本周六晚上,你是伴娘,到时记得早点来。礼服我都准备好了,一定合你身。我们这么熟,喜帖来不及寄了,一会儿我把时间地址发给你。”方殊可打机关枪似的一气说道,用她从小到大都改不掉的那种不容分说的口气。
“我……”林烟霏急着要找个合适的借口推脱不去。
“你一定要来。你忘了吗?小时候我们拉过勾,发过誓,谁先结婚,另一个就做伴娘。”电话那头的方殊可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我的婚礼没有你就是不完整的。”说完,便匆匆挂了电话。
林烟霏拿着手机呆立不动。短短一分多钟,她的心脏就像个葫芦似的被猛摁下水去,过一会儿又顽强地浮上来,硬是要冒出头,“咕嘟咕嘟”地吐出一个又一个问号、惊叹号、省略号……同时暗恨自己做不到她这般收放自如,明显气短一截。
直至感觉到从旁边格子间里纷纷投射过来的好奇探询目光,林烟霏才又坐下,然而整个人却跟丢了魂似的,一天都没有心思做事,去茶水间泡茶还被烫了手。下午找了个借口早早回家,车到站却又不想下车,一路坐到终点站,下了车又觉得腿脚沉重,哪里都不想去,就近找了个街边长椅,一屁股坐下。
方殊可的这个电话,让林烟霏多年来苦苦封存的往事和痛苦,像个蜡丸一样一捏即碎。此刻,她才恍然,有些事情你越是想逃避、越是想忘记,却越是会在人生的某一时刻加倍地折磨你。你以为过去终会像云烟般散去,而实际上它们不过是凝结成一场浓雾,在你前行路上的某一处等着你,最终使你迷失掉所有方向。
在这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面对着车来人往的街头,林烟霏忽然想要号啕大哭一场。然而她的两只眼睛又干又涩,挤不出一滴眼泪。她的心像是全空掉了,空荡荡的无所依凭,四下里只剩她自己。却又满得像要炸开来,充斥了太多无法消解的痛苦。渐渐地,车辆、行人,那川流不息的一切都模糊了,化作了影子,无数张脸、无数个名字、无数幕情景,纷繁交织着齐齐涌到她的眼前。她返身想逃,却被黑暗的过往团团围住,无从突围。她抬不起脚,那满地的泥泞早已牢牢陷住了她的双腿。她摔倒,挣扎着爬起,又摔倒,肮脏的泥泞裹了她一身,糊了她一脸,她窒息、愤懑、憋屈—她想要大叫,而泥土却塞满了她的喉咙!是的,这就是她林烟霏的现状—跟方殊可比起来,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和经营全都微不足道,她还是那个困窘、不堪、一无所有的林烟霏!
不知过了多久,“她一定预料到此刻我的痛苦吧!”林烟霏一念及此,浑身一震,那阵阵潮涌般的疼痛哗哗退去,那眼前纷繁芜乱的一切也都渐渐澄明,只剩下一小片浮白虚弱的月光,照在她那如细沙滩般软弱荒凉而又延绵不绝的心中。
天已经黑了,初春夜凉如水,起了一阵一阵的冷风。仰首望天,鳞次栉比的高楼尽头,一小方深蓝色的天空中悬着一弯孤冷的明月。林烟霏打了个寒噤,此时才真正觉出冷。她挣扎着站起来,只觉得全身疲乏无力,像一只被掏空了的麻布口袋。谁也不知道这个下午她经历了什么,在那些匆匆过往的路人眼里,不过是一个女孩子独自坐在路边发呆,眼神空洞,身形寥落,也许是刚刚失恋,也许是刚刚挨了领导批评。连林烟霏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整个下午的酸楚疼痛,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开始—一个即将被卷进又一个命运旋涡的开始。
林烟霏紧了紧风衣,朝前走去。
到了家,去拉帘子,一眼望见楼下那棵榆树,在昏暗的路灯灯光里闪烁晃动,忽然想到自己早上那一瞬间的念头,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果然是有“好事”,不过不是她林烟霏的好事。
她给几位要好的老同学打电话,本来是想问问有谁去吃方殊可的喜酒,方便把自己的礼金带去,她已打定主意不去。可是,几通电话下来,这才发现她们居然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收到结婚请柬,唯有自己落单。老同学们还反过来怪她替方殊可保密工作做得好,这么久都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