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纹丝不动地站着像根大木桩，按照要求他应该是面向首长聆听问话、回答问题，而不是背着个大屁股。

“那个背对着我站得挺直的小鬼儿转过身来说话，不要紧张，放松点嘛。”顺着参谋长手指的方向，师三军明显可以看到几个手里攥着白色东西的兵。

“马保龙，背着屁股干什么，转过身来，面对首长回我答问题！”师连长的提醒让马保龙浑身过了电一样迅速转过身来。

总队参谋长走到马保龙身前看了看，形神专注，像是在把玩一件器物：马保龙肩宽腰圆，敦敦实实的个子，国字脸，一对剑眉毛很打眼，让总队参谋长吃惊又喜欢。

“嗯，这小鬼儿不错，师三军，这可是搞军事的好坯子。”参谋长拍了拍马保龙结实的肩膀，伸出右手准备去握马保龙的手，他将右手上一块咬了留有牙印馒头传递到左手迅速又藏在身后，伸出一只右手，身旁的干部都在给马保龙传递着眼色，但这小子只能冒冒失失地伸出右手握。燕高原微笑地鼓励他，“小鬼儿，好好干，”然后转身，用和蔼慈祥的鱼尾目扫视了一遍新兵，说，“同志们，大家气色都不错，好好休息吧，往后的训练任务将更加艰巨，你们可要做好吃苦受累流大汗的准备喽。”

总队参谋长走出门时，手指笔划着什么，兵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接兵团长不停地点头，像是在接受重要任务。首长的离开引起了兵们的一片骚动，马保龙觉着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尤其是高美军那笑里藏刀的表情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事实果然如此，师三军回来时，没有批评马保龙，而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原来总队参谋长没有正面否定接兵工作，而是指出要改善好新兵的伙食问题，但接兵团认为这样的微疵是在抹杀接兵工作，让接兵团的干部感到心里疙疙瘩瘩，这一切问题全都归咎于马保龙那瓶惹是生非的油泼辣子。师三军走过来马保龙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说：“记住，以后领导向你伸手，一定要主动用两只手去握。”

过了一晚，兵们就要带好行李跨入新的征程，每到此时，总队的训练参谋总会到“八一”招待所挑兵，有点高大尚的标准，大多是个子在一米八以上、相貌俊朗、威武高大形的，因为在总队当兵要的是形象，还有过硬的军事素质。兵们站的笔挺，总队挑兵干部走在兵林中，一名训练参谋对身边的师三军说：“师连长，看来这趟去渭北没白跑，‘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嗯，兵源不错，个个长得像秦始皇兵马俑，威猛高大。”师三军没有多说话，只“嗯嗯”应付着。因为他想到了乌鸦和狐狸的故事，他只要一开口说话，口中叼着的肉就会掉到狐狸嘴里。高美军也想去总队，但想着师连长是接他来的，在火车上一再叮嘱他怎样蒙混过总队挑兵干部犀利的眼光，并作了巧妙的周旋和安排：就是在训练参谋走到他面前时，只要站在马保龙后面，做到双腿屈膝就可以躲过总队训练参谋挑剔的目光。然而，高美军这小子是个机灵鬼，关键时候脑子不糊涂，他觉得改变人生的机会来了。等到训练参谋走到马保龙身边时，他忽然站直双腿，鹤立鸡群地站在兵们中间，被总队训练参谋一眼就相中了。此刻，师三军脸色铁青，高美军吓得低着头不敢正眼瞧他。先前师三军到高美军家家访时，这小子还私下里对师三军说，准备将他的三姐介绍给师三军处对象，结果还没到支队这小子就临阵倒戈变卦了。虽然马保龙显得比高美军结实，几次也想踮起脚尖，但他不敢看师三军充满杀气的眼睛，只好放弃了“非分之想”。

命运像颗黑棋子。考虑到高美军完全符合总队选兵标准，训练参谋在花名册“高美军”名字后面打了一个改变命运的红勾。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先逢春。打完勾的结果是高美军留在总队，马保龙去了艰苦边远的南疆。用师三军的话讲，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这小子天生的滑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