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保龙也许不明白兵们为了拖地扫地竟然连拖把、笤帚和簸箕都藏了起来,一大早专挑连队干部出现的时候往死里干,干得大汗淋漓、不知疲倦,争得就是连队周点名时那句熨帖的口头表扬,作为自己将来的荣誉储备。
李文学既是马保龙的老乡,又是他的同学。他俩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可以说是发小,但就属李文学聪明。下河捞鱼,他不会游泳,先让马保龙以身试深浅;撺掇马保龙偷村头老王家的西瓜,被人逮住罚吃西瓜皮,李文学却能绕圈子偷着吃到西瓜瓤。馊主意每次都是李文学出的,但往往倒霉的是愣娃马保龙。
李文学到了部队如鱼得水,做事游刃有余,工作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他人长得英俊,颜值在兵里极高,又练得一手好字,新兵连出版报写写画画的活儿他全揽了。他平时喜欢和连里的干部、班长套近乎,凡事都会顺驴下坡,动不动给班长买几包“雪莲王”烟抽抽,“有枣没枣打三竿子”。人吗,总是一回生二回熟,那几包烟虽然不贵,也算不了什么,但终归是个人情,班长抽了就抽了吧,一根两根不算啥,多了自然对李文学的印象好,好人好事不抹杀他,学技术班长们举双手极力推荐他。
班长时不时还把李文学在家里的一些闻所未闻的报刊上发表过的“小豆腐”块拿来让队领导过目。自然,李文学成了新兵连的人精,他无可争议地担任了连部的公务员兼文书,除了记录连队的行政会议记录,时不时还为干部班长们熨熨衣服、擦擦三结头皮鞋。
连队的赵排长出门见女朋友,最放心的就是李文学熨的衣服。那衣服上的缝经他的巧手熨烫后跟刀刃似的,皮鞋锃亮光滑,摔死苍蝇,滑倒蚊子,跳蚤上去把胯能劈叉断。他最怕就是先前的那个公务员,人长得黑不溜秋形象不佳不说,熨出的衣裤都成了双眼皮儿,擦拭过的皮鞋奶牛用口水舔过一样,害得他吹了三个女朋友,说他邋遢不注重细节根本不像个军人。
李文学向来是个机会主义者,他喜欢了解上情。当得知支队长要来参加新兵座谈会时,惟独这小子技高一筹,翻阅了不少关于励志方面的书籍,虽然语句还多了几份“粘贴大法”的痕迹,但这小子晚上捂着被子不顾脚丫子的味道,愣是打着手电筒一口气背了个滚瓜烂熟,注定了在那次座谈会上出尽风头,他像一株不知名的红高粱忽然在田野里脱颖而出。
开始气氛有点紧张凝滞,新兵们头一次在支队长面前讲,心像小鹿在怦怦地跳,发言大都是前言不搭后语,关键时刻射不出一发子弹,大多是队领导和几个口才好的班长象征性地发言。
考虑到是新兵座谈会,支队长几次还是打断了班长们的发言,让师三军把话筒移向新兵,让他们说说自己的心里话。马保龙拿起话筒呼呼地吹了两下,像马儿庄的生产队长通过广播传达乡里的通知,但他脑子一片空白,双手紧紧地抓着话筒,老半天没有吭声,新兵们面面相觑,都在为他捏一把汗,个个挤眉弄眼提醒他快点说。
支队长慈眉善目地看着他,缓解他的紧张插话道:“小伙子别紧张,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讲话,我们是座谈会,就是让你们畅所欲言吗,继续。”马保龙语无伦次,他刚喊出一个“我”字,指导员怕他不会说话,便让人将话筒移到了李文学的面前,马保龙向左右看了看,脸刷地红了。
李文学开场白是:“八十多年前,一群衣服褴褛的红军走在茫茫草地上,他们如夸父逐日般地进发,那是星星之火,终于燃成燎原之势……”
一阵慷慨激昂,颂扬波澜壮阔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争历史之后,他开始转入正题:“我是一名入伍不到一个月的新兵,我正在‘三点一线’、‘直线加方块’的队伍里迈着铿锵的步伐前进,我是一名普通的士兵,但我要像许三多一样‘好好活,做有意义的事’。马云说了,‘人都是逼出来的,如果你简单,这个世界就对你简单。’一个人的脊梁,不是骨头,而是精神;一支军队的脊梁,不是武器,而是军魂,我们的军魂就是面对数倍于你的敌人,敢不敢向你的对手亮剑,即使倒下也绝不屈服……”
兵们竖起耳朵,听得振聋发聩,心不安地跳动着,酝酿自己的腹稿,跃跃欲试着想站起来讲两句;师三军听得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心想:嘿,没看出来,这小子可真是个‘李铁嘴’,还真有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夫。最后,支队长激动得站起来热情地鼓掌,所有人像是被传染了一样都站起来使劲鼓掌,为“李铁嘴”点赞。
李文学挻胸抬头行举手礼转了转身体,他的军礼将所有人都照顾上了,同时也换来人们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