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中,王狗剩擦了擦泪,从妻子手中接过孩子,凑近了仔细地端详。
从前,看到别人的孩子,他没觉得有什么稀奇。虽然碍于情面,他总不免要夸上几句。可打心眼里,他却从没觉得,一个孩子能有多么可爱或聪明。
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饿了只知道哭,晚上也都总得尿床,谁家孩子都这样,又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呢?
再说了,谁不是小时候过来的,谁还没有个白白胖胖,细皮嫩肉的时候?
到头来呢,风吹日晒,岁月蹉跎,还不都成了现在的丑模样,谁又逃得过老天的安排呢?
可现在,瞧着怀中这小家伙,他那些想法似乎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打心眼里觉得它可爱,哪怕它撅着嘴哭,他也觉得,它翘起的小嘴十分漂亮。
他觉得自己是枝繁叶茂的老树,而它,是他根上的树苗。在枯死之前,他有替它遮风挡雨的责任。
“这么高兴的事,哭个什么劲呢?赶紧把泪擦了,免得叫人笑话!”妻子的抽泣声,打断了他的畅想,让他有些不快。
“就你话多!”刘氏回了一句,不由分说,把孩子从他手里夺了去。
刘氏很高兴,同时也很委屈。她身体不好,这许多年来,一直没给丈夫添个一男半女。
丈夫老实本分,同时也很爱她,从未因这事跟她矫情过。
可每当他瞧见人家孩子,絮絮叨叨地挑眼时,她知道他是在强撑,以免她又伤心难过。
有一回,她与人拌嘴时,被人说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她猛然呆了一呆,再也还不上嘴,她恨那人恶毒,也恨老天不公。
为了能有孩子,她不记得吃了多少药,拜了多少神仙菩萨。
似乎是诚心感动了天地,如今,她终于有了孩子,它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但它毫无疑问是她的骨肉,也是她的底气。
她很想去找那个人——说她是不下蛋母鸡的人,把孩子的屁股糊在她脸上,告诉她:“看见没,我也有我的孩子!”
她没有那么做,只是想到那精彩的“画面”,她便忍不住破涕为笑,一边笑,一边拭去涌出的泪水。
两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林七不知是怎么回事,不过他真的很着急。
自昨天傍晚之后,他再也没吃过东西,他很饿,饿得心中直发慌。
更糟糕的是,就在刚才,他实在憋不住,不得已拉在了襁褓中。
他并不嫌弃自己,但那气味实在不怎么好闻,黏黏糊糊的感觉也让人不那么愉快。
从未有过带娃的经验,老两口找了好一阵,才算找到了气味来源。
瞧见那黄不拉几的肮脏之物,狗剩本能地捂住鼻子。刘氏白了他一眼,吩咐他烧水,找干净衣物。
不大一会儿,经过刘氏精心清洗,林七又变回了白胖胖的小子。
瞧着抱着自己傻乐的狗剩,林七有些鄙夷,这个爹可算不上称职。
同是没有任何经验,比起他来,刘氏可就强的多了,林七甚至怀疑,母性也许就刻在她的DNA里。
刘氏出了门,好一会儿,端来一碗乳白色液体,喂到孩子嘴边。
这液体清甜中带点腥味,似乎是某种乳液,具体是什么,林七却一时说不上来。
到了下午,有一家三口来做客,是隔壁姓李的邻居。
从几人谈话中,林七得知,那黝黑的壮汉叫李二棒,他的妻子姓张名翠花,不过,大伙都习惯称呼她二棒家的。
瞧见张氏怀中的婴儿,林七总算明白了,自己刚才喝的是什么。
李二棒等人前来,一是向狗剩夫妇道喜,二则是应邀做一件大事——给孩子起名。
本着贱名好养活的原则,参考狗剩的名字,林七的姓名很快新鲜出炉——王狗蛋。
听到这名字,林七几乎吐出一口老血,他呃呃啊啊地表示反对,可却被他们理解为认同。
他很想开口否认,并臭骂他们一顿。纠结半响后,他放弃了。他冒然开口,连仙师都不能接受,又何况凡人呢?
按王狗剩的意思,本是要孩子拜二棒做干爹。可张氏越瞧林七,越觉得聪明可爱,于是两家便成了儿女亲家。
刘氏把另一个孩子——妞妞——凑到跟前,说“这是你媳妇”的时候,作为受过现代教育的花朵,林七本应很反感才对,因为这就是名副其实,如假包换的包办婚姻呐。
可是,他一点儿也没觉得反感,反而感到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