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有没有预感……
火星在群星中闪耀,
它变得殷红、光亮、凶惨——
就在那天夜里,我梦见你来到。
——阿赫玛托娃《梦》
林印水很喜欢阿赫玛托娃的诗,这一首《梦》,她倒背如流。诗中的恶兆正是符合她的心境。
林印水在镜柜前点亮一根火烛。火焰灼灼,擦亮了镜中女子的面庞。
少女时代的回忆开始在眼前重现。碎片般的回忆散开又合拢,自己像岩石雕琢流水一样被塑造成现在的样子。
曾经,那美丽的玫瑰花冠冕下的女子,早已形象大变,再不复存。
林印水抚摸着面颊上的丝缕皱纹:“S先生,我现在快赶上你我相遇时你的心态了。”
遇到一个洁白无暇的造物,那个叫沈千眠的年轻人,多么希望他的存在可以把我自身的悲哀抚平。
我的痛苦、我心中的古旧疤痕、我被岁月洗蚀的灵气。
沈千眠和当时纯真的我多么相似。
想逃离,却更被吸引。
她对镜子长叹。
火焰灼灼,在林印水手中流转,被修葺过的黑宅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仿佛畏惧林印水手中的火焰一般。
矗立百余年的黑宅中蕴含精魅,似乎成精了。
她与黑宅想起了十年前的一桩旧事。
那时林印水还在S先生身边,受其荫蔽。他们以为可以陪伴彼此很久很久。
不过这种关系很快就将不再存在。
“你长大了,不是个孩子了,不要再把我当成导师。”S先生喃喃道。
那是他被查出癌症,命不久矣之时说的话。从相遇开始,他们的羁绊越来越深。S先生与林印水就像精神上的知己,难以分割。
疾病与死亡将两个灵魂生生拆离,原本他们会作为彼此的慰藉,一生互相扶持。
“太可惜了。”现在的林印水叹息。
“太可惜了。”少女时代的林印水说,她强作镇定,内心却难以接受这个现实,息影并且拉着行李箱逃离了她生活了若干年的黑宅。
十个月后,她回来,等待她的只是一座空空荡荡,被湿咸如泪的海风吹拂的空屋。
“S先生最终是怎样?请告诉我。”她哀切的问律师。
律师在坟茔摇摇头,前说“他发现自己日渐虚弱,便遣退了家仆,锁上了观影室的大门,碰翻了蜡烛,到死也没有离开黑宅。林小姐,请不要过于悲伤。”
林印水封死了被烤的焦黑的观影室,黑宅的心脏,藏着许多书与影片的观影室,曾是自己与S先生的失乐园。
月圆,色泽如浸染过鲜血。出奇诡异不安全感。
为S先生守夜的夜晚,天上一轮血月,浸透了人心的悲哀。林印水感慨自己的命运多舛,才拥有一个家,就面临离别。对S先生对共情正是从她的心口挖下一刀。
从此,她的心被命运生生劈成了两半,终日活在惶然与愧悔中。
惶然不知,S先生临终前究竟在想什么呢?也许只有故人入梦,才能得到解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