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鎏金阁由红入白， 随处可见的白布白纸在风中显得凄厉可怖。

天色微亮，众人身着白色丧服守在灵堂中。

除了年幼的宋清俞，其他人一律守孝三天三夜，直至下葬。

宋意之一夜未合眼，过去种种如同走马观花在她脑海里不断闪现。她犹记得自己三四岁时，宋跃到素心院看望她们母子俩，带了许多城里的糕点，那时他还愿意一大早去主城买她爱吃的糕点……

想起宋跃抱着她，教她读四书五经时和蔼的模样；想起娘亲重病时，他冷漠嫌弃的眼神；想起被大夫人欺辱时，他事不关己的样子；想起儿时宋清宁受刑时，她哭着求他，他恼羞成怒叫她滚的样子；又想起他昨夜鎏金殿里躺着，浑身中毒、面色可怖的样子……

宋跃不是个好父亲，不，他在宋清源、宋韵之、宋清俞的眼里，也许算是个好父亲。

但他是个好阁主，十几年间，他为落颐百姓做的有目共睹，他兴修学堂、药堂，让贫苦人家的孩子也能读书、治病；他帮扶寺庙、修善堂，让无家可归者有处可栖；他惩凶除恶，协助落颐知府剿拿山匪，为民除害……

他的头风，也是多年劳累落下的。

当年鎏金阁与龙啸门大战，财力亏空，他更要依附着大夫人母家的财富，才对大夫人千依百顺、无限纵容。

身居高位，他一定也有许多苦衷。

从今天起，她再也没有爹爹了。她也没有娘亲了。

在这偌大的鎏金阁中，她无所依靠了。

她无声地哭着，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浸湿了她的领口。

宋清宁在她身侧跪着，他的左手受了刑，被纱布层层包裹着。虽然服了解药，但是体内的毒性还有残余，没有完全散去，导致他此刻还有些不可控的抽痛。

受刑时，他没有落下一滴泪。但看到宋意之悲痛欲绝、摇摇欲坠的样子，他的眼眶红了。

“荔枝。”他轻声唤道。

宋意之低垂着头，眼泪一滴、一滴流淌下来。

她没有回应他，肩膀抽动着，压抑着满腔的痛苦与无助。

赵云锦也穿着丧服跪了一天，她与宋跃只见过两面，一次是当初跟着侯爷蒙面拜访，另一次就是昨日。

宋跃死了，让她哭，她哭不出来，只是跟着众人一起哀嚎了几句。

她只觉得自己很倒霉，昨日穿喜服，今日穿丧服。虽说她的夫君已经是鎏金阁阁主，比她父亲宣平侯预想的早很多，但她只觉得，这种刀尖舔血的福气，谁爱要谁要吧……

阁中传遍了龙啸门寻仇的消息，弄得她也十分惶恐。

龙啸门安分了许多年，突然闹出这一出，想必和她嫁入鎏金阁也有关系。他们不敢和宣平侯对抗，于是就杀了老阁主，挑衅鎏金阁、警示宣平侯。

那她在这鎏金阁，还能有一天好日子过吗……

这么一想，她倒是有些想哭了。

好在长老们还是很明事理的，一天下来，并没有人刁难她。樊长老看她是新妇，又是尊贵的侯爷嫡女，便说她只守孝一天，就能回金鸾堂歇着了。

三日后，老阁主下葬。

鎏金阁丧钟齐鸣，钟声冗长而沉闷。闻讯去鎏金山下祭奠的百姓们络绎不绝，他们的心里，对老阁主是认可的。

老阁主厚葬于鎏金山上的祈福寺，灵牌供奉在祠堂正中。

从祈福寺离开时，宋意之眼里已经没了光，只麻木地跟着长老们走。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由宋清源主事的鎏金阁，也不知道自己的归处。

宋清宁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一路无言。

等到回了清心院，宋清宁还是跟在她身后。

她回头，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宋清宁眼里满是无助，他轻轻地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了吗？”

宋意之看着他没有血色的面庞，摇了摇头。

“让我陪着你，好吗？”

宋意之嘴唇颤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满心的悲伤，痛哭出声。

“我没有爹娘了……我再也没有爹娘了……清宁，只剩我一个人了……我恨龙啸门，我恨他们……”

她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这几句话，哭成了泪人。

宋清宁特别想伸手抱她入怀，轻拍她的背，哄她道：“荔枝，不哭、不哭。”但他的手动了动，终究没有那样做。

半晌，他沉沉地说：“荔枝，你还有我。”

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