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只能继续蚁附攻城。为了刺激士兵,两方将领许下重赏。
先登不死者,赏千金,升副将。攻城破墙者,赏千金,升百夫长。
又死上三千余人后,终是碎开了冰墙一角。
已经杀红眼睛的叛军蜂拥而上,眼看就要入城。
但等待他们的不是荣华富贵,是持枪而立的柳然与百名可战之兵。
他们守在险地,心怀死志,杀退叛军的一次次攻势。
柳然玄甲破败不堪,头盔早已不知去向。左脸一道狰狞血口,披散着头发舞动钝乏长枪。
百人极速消亡,两刻后只剩三人。
“投降吧!”鹿角军将领走到阵前劝降柳然,上使的意思是要生擒。
蛮族少族长也走了过来,开口问道:“聂峥呢,让他滚过来受死。”
柳然不言不语,枪柄贯入叛军尸体,腾出双手将散开的头发扎起,束成马尾。
抹掉脸上的血渍,重新握住长枪,与剩下的两人背靠着组成战阵。
玄甲暗红,木甲破碎,三人发起了进攻。
一刻后,两人身死,柳然身中三枪两刀被俘,押到将领身前跪下,眼神依旧冷冽。
将领皱眉,要来两柄短枪,刺入柳然肩下琵琶骨,透背而出。不制住柳然,怕她自裁。
柳然一声闷哼,几缕乱发散在额前,抬头看向远处,却是笑了。
“你笑什么?”少族长不解问道,这女人莫不是傻了。顺着柳然视线看去,只看到姗姗来迟的三千南军。
“你不是问聂峥在哪吗?”
“对啊,他在哪儿?”少族长急切追问:“打了半天没看到,我都以为他跑了。”
“应该快来了。”柳然嘴角勾起,语气莫名。她耳边,有低沉的隆隆声响传来。
少族长确信柳然是傻了,正要逼问。将领却突然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少族长顿住,伸长耳朵,果然有声音从西面传来,并且越来越大。
两人向西望去,模糊看到一条长线横向而来。
柳然趁两人西望,奋力挣开钳制跑向偏城。而此时这两人已经顾不上柳然了,他们看清了,那是洪水。滔滔不绝,犹如天威。
“跑,快跑。”什么攻城,什么柳然,上使,此刻都没有自己的小命来的重要。“可是跑到哪里?洪水广阔,速度极快,这附近哪有登高避水之处?”
“偏城!”
念头划过脑海,那三丈高的冰墙足以抵挡洪水。“就从缺口进去,然后再堵上。”
只是两人想法必然落空,柳然已经冲到城墙脚下。
沾满泥土鲜血的手臂一挥,藏在衣裳里最后一枚护符碎裂,缺口重新填上,截断了涌入的叛军,有几人还被封在冰里。
她双手握住肩下短枪拔出,留下两个涌血的空洞。持双枪,为城中百姓拼着最后一口气力,阻挡企图碎墙而入的叛军。
目眦欲裂的将领和少族长带头冲锋,却还是被挡了下来。
“你活够了吗?”将领几次被阻后,看着近在咫尺的洪水绝望质问。
柳然没有回答,只是向西方远远看了一眼。
瞬间,刚刚还鲜活的生命,吞没在浑浊洪水之下。
携天之势,如山之重,江水横阔三十里,将一切掩埋。冲到城东狭口后,水势被阻倒灌而回,涌入蛮族祖地。
入城的小部分叛军很快死于巷战,这是柳然提前布置的。老弱妇孺不能正面冲杀,但利用熟悉地形和陷阱却也能歼灭敌军。
巳时一刻,秋日高悬。
连绵十几日的大雨停了,阳光照在汪洋孤城之上,人们喜极而泣又难掩悲意。
此战,八百残兵牺牲七百,妇孺仅剩六百余,聂峥柳然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