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之间微微起澜,几分悔之莫及的愁色。
于是,安幼儒将双手支在身后,俐落地直起上半身,忽而清浅一笑,“说什么。”
“我知自己不在这许多年,师弟与常卿隔阂甚深,本来想着要劝劝他,不想还要先来开解你。”安幼儒抚掌笑道:“乘人不备,我且说说他的坏话。”
虽无人向安幼儒透露只字片语,但他见常客洲自回山后便三天两头不知去向,早已心中有数。
事实确如安幼儒所料,常客洲摔下三千石阶,虽然侥幸大难不死,但不仅再无法使人鹰分身,甚至不能长时间化作人形。
为免安幼儒放心不下,常客洲便刻意避而不见。
安幼儒道:“常卿是至性的人,一向不知谨行讳言,若论其侠情浩气,本来不是什么坏事。然所谓,过犹不及。当日之事,他不在你的位置,难免想法不同,师弟大可不必引咎责躬,事到如今还过不去。依我来说,若你当日带着他们以身涉险丶自投罗网,全然不顾及大局,才是负我丶负了师兄师姐的牺牲。”
不知为何,岳丹磷眼角一酸。
安幼儒宽言道:“我偶有听闻,鸦人谷一役以后,你一滴泪也没有下过;师弟妹们纵恣伤情,几乎就此一蹶不振,都是你在收拾善后,一切就绪以后,方才孤身辞山。是他们太过依赖于你。常卿与你同年,只年少几个月,却不稳重,徒有烈士死节,只能做那一夫当关的孤胆英雄。大勇若怯,大智如愚,才是成事的人。你身在其位,自须肩负弃保的抉择,利弊权衡丶得失计较,小怯而大勇,绝没有错。”
“有句话我一直没有机会说。”安幼儒喉间滚动,淡然一笑,清雅无限:“谢谢你,放弃我。”
岳丹磷沉默半晌,黯然道:“若论温柔与才能兼善,师兄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师兄练达持重,经常让我忘了,其实你比我还要小些。”
安幼儒笑道:“哥哥。”
意料之中地,岳丹磷并不答话,只一意摩挲指节,仍然难以为此开颜。
安幼儒又转而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笑一笑道:“师弟,你三十了对罢?”
岳丹磷略微一愣,半晌,方才迟疑着道:“好像是满三十了。”
“那么,”安幼儒笑容明艳,“‘向来入内门者,无人能活过三十之数’这一句话,在师弟身上并未应验。师弟生而福星高照,往后亦切莫灰心丧志,否则叫师弟师妹看见了,倒显得我们没有志气,风吹便倒。”
闻言,岳丹磷方才轻轻弯唇,勾起几分不似作伪的笑意。
一日雨后,天气转凉。
岳丹磷再来探望,带着一副唐斯容描绘的山河四塞,题字“平生历尽坎坷路,不向人间诉不平”,恰好撞见姜落微坐在安幼儒床沿。
于是,岳丹磷暗自蹑到墙边,将画卷高高悬挂,令安幼儒不必起身也能看见。
挂好以后,岳丹磷也不招呼,即无声无息地快步离开。
许久之后,安幼儒才看见那画,便向姜落微低声问道:“署名是唐晏… 嗯,我记得的,遥川一派的副掌门,见过几面。他如今还在武陵?”
姜落微颔首道:“遥川主事的几位,除温锦年以外,如今都在武陵,与医馆的师弟师妹一同调配转魂丹的药方。”
他又喉间一滚,目光微闪,道:“我知他们不受待见,但无论捐酒丶唐晏或宋韬,都比武陵人更通药理,有其用武之地,便权且留下了。倘若师兄介怀… ”
“不介怀,”安幼儒轻轻一摆手,云淡风轻道:“我没那么大执念,是非对错之论本来见仁见智,与其问我,不如问问你小师姐。”
姜落微浅笑道:“ …小师姐近日与他们全然相安无事,唐晏与捐酒都太能闹了,又有岳涯从中缓冲,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等候片刻,迟迟未曾听闻姜落微报知另一人的消息,安幼儒转眸回顾,疑惑道:“宋兰时与师妹不见面么?”
“见。”姜落微顿了一顿方才叹道:“彼此以礼相待,敬而远之,能不说话便不说话,即便站在一起,二人也是形同陌路。”
安幼儒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同样是遥川人,为何区别对待?”
“性格使然。”姜落微当即道:“总不能期待小师姐若无其事地主动亲近丶笑语相迎,固然唐晏与捐酒惯能化干戈为玉帛,宋兰时却是温吞慢热的性子,且一向讲究同等相报。僵局难免。”
“我看宋兰时也没与你这般斤斤计较… ”安幼儒自言自语,随即擡手支颌,转而道